雪儿

    发布时间:2009-08-16 22:21:09  来源:网络  作者:云中大雁  点击数:

         一场五十年罕见的大冰冻降临人间,已有数日了,难得一见太阳时隐时现地出现在对楼一角.雪地上复制几只零乱的麻雀脚印,单薄的菜贩小拖车三三两两散落在凋凉小巷,披挂一车冰雪.偶尔,对楼传来一阵清亮鸟啼,底气十足,很是养耳.躺在床上,懒洋洋地望着对楼顶端,白茫茫一片,除此之外,没有鸟迹.眼皮还是沉沉的,又昏睡而去.短暂一刻,居然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梦,掌中立着一只小鸟,翅膀下垂,滴着血,被我轻轻一抚,瞬时康复了,她欢愉地唱着,在我肩上飞上飞下“大哥,我会来看你的”,最后恋恋不舍地飞去……神智在恍兮与清醒间往来,睁开了眼,耳边又明显地听到了对楼楼顶悦耳的鸟叫.那只怕是只大鸟,小鸟是不会有这样大的真气.
        我悄悄地走到窗边,寻着声源在对楼四周仔细搜了一遍,终于看到楼顶水塔边的铁栏上立着一只小鸟,小于鸡蛋,色灰,与黑色铁栏融合,很难发现,她那哪是一般地啼鸣,堪称歌唱,也像口技表演家,她可以发出多种不同音调,时而清悦,时而沉厚,或似布谷高吭,或似杜鹃啼鸣,翅膀还一扇一扇颤动,很有节拍,简直是一只来自洁白世界的精灵.
        索性坐在阳台下,隔着一扇窗台防护铁栏,呆呆地出神看着,这小家伙恐怕与我有缘,不知她属那类鸟,唤她雪儿倒不失亲切.
        雪儿很难发现在这寒冷的世界还会有一个怜惜人,在一直地关注她,我压根也没料到雪儿忽地从对楼飞到我那带有遮阳棚的防护栏里来避风寒.我屏住气,唯恐她惊吓,在悄悄探望着.她明显感受到了一种久违而又不大习惯的温暖,还有安全感.雪儿在整理羽毛,引颈一抖,顿时,防护栏内飘落些许雪花和毛屑,也正在这一瞬间,我看到雪儿腋下呈现一大片紫红色,局部溢出血,左翅痛苦地垂悬.是谁能这样如此狠心地下得起这般重手呀,这小家伙也是一条生命呀,此刻恐怕她还没有记恨心理,还在为这个世界的人欢唱……雪儿飞进来呀,我不会伤害你,真的,食物、小棉垫我还是有的……
        雪儿是有感应的,她发现了防护栏对面那双充满悲悯的眼睛.我在雪儿眼睛里看到了惊慌,还有迟疑,最终她还是飞走了,纤弱胆怯的身后尾随着一路关切的呼唤:雪儿……
        本不抱她重返寒舍指望的,第二天、第三天她又来了,伤势似乎好多了,她在防护铁栏内理毛,冷得缩成一团。天空又砸下密密麻麻的豆大雪粒子了,有风吹来,肆虐地掀起小家伙一身单薄的羽毛,她也只能一动不动地缩在护栏一角,在保存着微弱的御寒热量,小脑袋偏着,半睁半闭地对视着我,我知道,她只剩下一口警觉的气力了……我不动生色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又试着轻轻地移开一道玻璃窗,便退回原地.这样,她放心了,小脑袋索性睡在腋内了.她应该属于那种有辨别能力的鸟类,大致是养足了体力,中午,她走了……很多天不见雪儿了,冰天雪地的,她能躲过这一劫吗,况且,也有天敌,也有没心的人.
        近一个月冰冻恶劣天气过去了,接下来是连续三天放晴.储备过年的腊鱼、腊肉也该挂在防护栏上晒晒,这儿很是采光、通风.
        阳光从窗外射入,腊货被照得黄橙晶亮.背对防护栏,很是安逸,静静地坐下,有了写作心情.一刻钟后,思维渐渐进入佳境.外面还是有杂音传入耳鼓,一群近百只麻雀吵哄哄地来回在钢筋森林世界追逐,叽叽喳喳喧闹声里,依稀可辨一种熟悉的啼唱由远而近,从天际飘来.是她,那只可爱的雪儿.于是,我怀着一颗惊喜期盼的心,坐在窗台“老地方”等她.短暂几秒时间,雪儿已经飞到她习惯的地方——对楼楼顶水塔边的铁栏上,欢快地啼鸣,她给我带来了春天的希望.
        我下意识忽略了“惊恐”、“隔阂”,冲着她呼喊:“雪儿,来呀,快过来呀”,这小家伙先是一怔,振翅欲逃,接着犹豫片刻,竟嗖地飞进了我的窗台护栏内,斜挂一角,探着小脑袋,左右晃着,眼睛眨吧眨吧地瞅着我,我们应该是好朋友了.几分钟打量、熟悉后,雪儿在防护栏内跳上跳下,时而冲着我发出一种短促而尖细鸣叫.我知道她好奇,笑了:“小家伙,饿吗,想吃点啥呀?”,她知道我不会伤害她,胆大了,于是,在防护栏内飞来飞去,最后驻留在一块腊肉边,呈垂直飞行状,很像蜂鸟,再偏过脸来看看我反应.我微笑了:“吃呀,小家伙”,雪儿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我的诚意和一片关爱之心,就放胆地进餐了.她啄错了地方,那瘦肉部分很硬,好在她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灵,马上换了一种进食方式,细小的双爪扣在坚硬的瘦肉上,双翅不停振动,确保垂状身体平衡,尖尖的黑嘴在肥肉部分急速地啄了起来,嘴里还发出急骤的叫声,不一会,腊肉上部肥实的表面,已呈现出一片珍珠似的圆圆的白点,这小家伙一定是饿坏了……
        这以后,我也不管她,只是将她用过的腊肉部分单独切下来,挂着,她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待我唤雪儿,她来了,唱累了,吃饱了,就在防护栏内歇歇,照旧清理羽毛,尖嘴在铁栏边磨磨,然后,小脑袋还是习惯性地夹在腋窝里睡了,没有飞走的意思,也没有飞进我的房间,晚间不知道她跑哪去了,但每日清晨她很准时地立在对楼楼顶水塔边的铁栏上鸣啼,风雨无阻.
        她知道,我喜欢她的歌,喜欢她的言语.
        我的防护窗口永远是为她敞开的,她是自由的.
        这样最好:隔窗相望,心神默契,坦诚和互信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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